主题: 朝拜圣地祭献圭山—解密路南彝族撒尼人“祭圭山“密枝节”

  • 风雪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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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7/11/16 22:4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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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拜圣地  祭献圭山

——解密路南彝族撒尼人“祭圭山”

“密枝节”的关系由来

(二)

 

一  撒尼人的圣地   圭山

 



     我第一篇“密枝节”的文章出来后,很多朋友看了问我:路南彝族撒尼人的密枝节,官方已成定论,是跟几千年前的母系氏族有关联,经过专家多方考证,是母系社会在我们路南彝族撒尼人村寨,以“祭密枝”的方式,留下的痕迹,是一种很古老的原始宗教仪轨的传承和延续。你说这么多,然后猜测说“密枝节”来源于战争,起源于清中期,是路南彝族撒尼人特有的节日,有什么证据呢?解放后,路南,云南乃至整个中国,培养出了多少个彝族史学家、专家、教授,难道他们都没有你懂的多?没有你研究的精?同志哥,不能拿野史当正史,路南土著彝族撒尼人几千年的传统文化,不可能轻易的,就被你胡乱拼凑的段子及所谓的“猜测”颠覆。
     是的,历史不是野史,野史永远不可能成为正史。路南彝族土著撒尼人几千年的传统文化,也不可能被我一个所谓的“猜测”颠覆。所以,我又经过一年的探访,翻查资料,寻找证据,终于,又找到了一些东西,一些遗留在历史角落的细碎残片,把它们串联起来,于是,一部豪迈、悲壮的路南彝族撒尼史,呈现在我的眼前,停留在我的脑海里,使密枝节的中心意涵更加丰满,更加雄壮,更加悲怆、凄凉。
     路南圭山地区是路南彝族撒尼人的主要聚集地,是路南彝族撒尼人密枝节和《阿诗玛》叙事长诗的发源地,我就从路南圭山开始说起,开始我自己的探索、发现之旅。从路南老圭山、老圭山上的圭山寺打开缺口,一一理顺,慢慢道来。最终,我会用我所掌握的证据,打开这段尘封了三个世纪,发生在路南这块红土地上的、石林彝族撒尼人祖上史诗般的英雄故事。
     翻开《路南彝族自治县志》(1987—1996编纂,这部县志是自1920年以来,1949年解放以后,路南石林县政府第一部编纂的县志,费时之长,参与人员之广,是路南石林县历史上前、后人所不能及)卷三十第四章文物古迹篇,圭山寺介绍:“圭山寺又名龟镜寺,位于县城东47公里的老圭山南坡上,《澄江府志》卷五记载:圭山在州东,树林荫郁,山巅有池,盛旱不枯,池下有寺,俯瞰交广,旧时秦土司居之”。《路南州志》卷三记载:“龟镜寺,在州东八十公里”。圭山寺始建于明朝,原寺庙分三院,南院为大寺,中院为草庵,北院为天星阁,均为古式土木结构的四合院。天星阁加盖平台楼阁,供唱戏和观赏之用。寺内佛像栩栩如生。1967年寺宇被当成“四旧”遭毁,现仅存草庵部分房屋。每年农历三月初三前后甚热闹,泸、路、弥、陆等地的佛教徒,携带炊具,肉食,糖果上寺祭献。彝族青年男女身着盛装上山观花,谈情说爱。
     短短几行字,对我来说,却隐藏着很多疑问。
     疑问一:圭山,到底是叫“圭山”?还是“龟山”?是最先有“圭山”呢?还是先有“龟山”?
     疑问二:山上的寺,寺名到底是叫“圭山寺”?还是“龟镜寺”?这里面包含着什么含意?
     疑问三:县志明确了“圭山寺”是秦土司的旧宅老院,也明确了这建筑物“始建于明朝”,是什么原因?把这旧宅老院当成寺庙的?
     疑问四:既然是佛教寺庙,成了佛教徒修行之所,怎么还保留有戏台?“供唱戏和观赏之用”?保留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疑问五:“每年农历三月初三前后,泸、路、弥、陆等地的佛教徒,携带炊具,肉食,糖果上寺祭献。彝族青年男女身着盛装上山观花,谈情说爱。”这些上山祭献的人真是佛教徒?佛教徒上山祭献可以带肉食?为什么只有泸、路、弥、陆等地的人来?为什么在佛教庙宇可以肆无忌惮的观花赏月、谈情说爱?
     疑问六:路南圭山周围的彝族撒尼人及其他支系,在近、现代,除了信奉他们的原始宗教外,唯一信奉的外来宗教,就是清光绪十三年(1887),由法国神父保罗·维亚尔(汉名叫邓明德)带来石林的天主教,他们什么时候信奉的佛教?
     带着这些问题,石林县政协文史委徐燕琼老师帮我找到了石林彝族自治县史志办2009年汇编,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的《云南石林旧志集成》和石林彝族自治县史志办2016年12月编译出版的,清康熙五十一年(1712),路南知州金廷献纂栽的《康熙路南州志》。
     在《云南石林旧志集成》里,共收集了从清康熙五十一年(1712)到民国九年(1920),跨度二百余年的六部路南州(县)志,看看在这些百年前的州(县)志里,有关记载路南圭山的故事,到底说了些什么东西?有些什么内容?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解开这沉睡了三百多年的圭山之谜。
    《路南州志》  清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刊刻。路南知州金廷献纂刻,李汝相等修辑。孤本,国家图书馆收藏。记载;
     圭山:在州治东,其山树木阴翳,禽鸟喧集,鹿豕潜游。山巅有池,盛旱不涸,池下有寺,俯瞰交广,旧为土官秦氏巢穴。
   (祀典、古迹、寺庙无圭山寺(龟镜寺)记载)。
     猓猡:居深山,住茅屋,种荞稗、焰麦、草字为食。其衣服褴褛,与汉人稍异,虽盛暑必披羊皮,有黑、白两种。
     《路南州志》  清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成书。路南知州史进爵总裁。学政郭廷选等纂辑。原版本在北京图书馆和天津图书馆收藏。记载;
     圭山:在州治东,其山树木阴翳,禽鸟喧集,鹿豕潜游。山巅有池,盛旱不涸,池下有寺,俯瞰交广,旧为土官秦氏巢穴。
     龟镜寺,在州东八十公里。

   《路南州乡土志》  光绪二十三(1906)年编。编纂者和印刷时间不详。李秉均先生遗稿校改。记载;
     龟山:亦名圭山。在州东九十里富安乡。山平,围约一百五十里,直高约二十里。山户用土法开采煤,质甚劲。周山四面纵横数百里,居民多资此煤以代薪火。普拉河经其东。
    (祀典、古迹、寺庙无圭山寺(龟镜寺)记载)。
     夷人:系爨蛮卢鹿之裔。名“猓猡”者,其讹音也。饮食莜麦、包谷。嗜酒及干牛肉,飞禽走兽得而则生食。
    《路南县乡土志草本》  民国二(1913)年官盖印抄本。云南省图书馆收藏。记载;
     龟山:亦名圭山。县东九十里,东区。山平,围约一百五十里,直上约二十里。山户用土法开采煤,质甚劲。周山四面纵横数百里,居民多资此煤以代薪火。普拉河经其东。
   (祀典、古迹、寺庙无圭山寺(龟镜寺)记载)。
    《路南县志》  民国六年(1917)路南县长马标总纂。洱源举人杨中润纂辑。各地图书馆有原刻本收藏,台湾成文书局有影印本传世。记载;
     龟山:《通志》:在治东北八十公里,穹窿绵亘,俯瞰交广,昔土酋秦氏居之。《通志》一名圭山,在治东,树木阴翳,山巅有池,盛旱不涸。
   龟镜寺在州东八十里。

   (三月三,有狮子山庙会及其他庙会记载,无圭山寺庙会、节日记载)。
     夷人:俗名“猓猡”,系爨蛮卢鹿之裔。亦其讹音也。食莜麦,玉蜀黍(包谷)。嗜酒及干牛肉,飞禽走兽得而则生食。
   《路南县地志》  路南劝学所民国九年(1920)编辑抄送省。原件存云南省图书馆。记载;
     圭山:一名龟山,以形名也。山巅有寺三楹,名曰“圭山寺”。林木蓊葱,风景绝佳,殆此方名胜也。山顶甚狭,所有农地咸在山腰。此山与竹山东西相对,为境内二大名山。
   (祀典、古迹、寺庙无圭山寺(龟镜寺)记载)。
     这六部路南州(县)志,是1949年解放前,近现代有文字记载的,最权威、最全面的路南州(县)志。是路南历史不可替代的重要参考资料,是今人没有篡改、编辑、夸大、掐头去尾和牵强附会的重要史实。经过比较,其中一些答案自然就出来了。
       按这几本路南州(县)志顺序的记录,是先有“圭山”,以后改为“龟山”,最后又改回了“圭山”。
    “圭”: 是中国古代在祭祀、宴飨、丧葬以及征伐等活动中使用的器具,其使用的规格有严格的等级限制,用以表明使用者的地位、身份、权力。“圭”,简单点解释就是:祭祀时用的美玉。
    “龟”: 爬行动物的一科,腹背都有硬甲,头尾和脚能缩入甲中,耐饥渴,胆子小,寿命很长。有乌龟王八,缩头乌龟等等贬视之称。
      有一个说法是,因为这山山形像一个匍匐的乌龟,所以才叫“龟山”。我左看右看,又拿卫星地图前后细瞧对比,怎么也看不出这座山有一丁点儿像乌龟,还是匍匐的“乌龟”?!!路南彝族撒尼人称这山叫“构波玛”,意为“大雁山”,我更相信这山像一只大雁,一只欲展翅高飞的大雁。
     也就是说,用“圭山”这一名称,是形容这座山像美玉一样高贵,不容许任何人侵犯的“圣山”。是古代人在祭祀、宴飨、丧葬以及征伐等活动的重要场所。也许你不相信,稍后还有证据来证明。
     龟山,我也无语了,乌龟王八,缩头乌龟,绿头乌龟等等不好的词语,都用在这“龟”上了。有人要说了,“龟”还代表长寿呢,还是某些宗教的崇拜之物,这也不好?!是的,“龟”是中国佛教和道教及一些外来宗教的崇拜之物,但你要记住了,那些宗教修行人士,都是号称没有七情六欲,都是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方外之人,跟我们这些上有父母,下有爱人的俗世凡人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最大的区别是,他们追求的是精神和肉体的长寿永恒,而我们俗人追求的是活在当下,幸福美满。路南彝族撒尼人的图腾是大老虎,他们信奉的是自己祖先流传下来最原始的古老宗教,所以,这个“龟”,在这里不代表长寿,跟佛教和道教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龟镜”,按这个意思解释,就是:乌龟照镜。说的更明白、更现代一点,就是:拿个镜子照照你个乌龟样。
     很无语,真相就是这样,难怪在这几部路南州(县)志里,圭山寺,龟镜寺,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更像乌龟照镜子一样,藏头露尾,躲躲闪闪。翻遍史书,更无那一部州(县)志有这座寺庙任何多余的记载和哪怕是一星点滴的介绍。
     明洪武十五年(1382),云南梁王孛儿只斤·把匝剌瓦尔密兵败自杀后,大明王朝轻易的就征服了云南全境,为稳定在云南的统治政权,明朝廷实行了云南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移民迁移,由人口稠密、土地稀少的地区向地广人稀的云南地区迁移移民。鼓励老百姓由经济比较发达的地方到经济滞后的地方居住、生活。迁入的平民,按照给予的土地,划分区域管理,成为“民屯”,这一政策被称作“调北填南”。在整个洪武年间,从内地迁移云南地区的人数,前前后后大约为150万人左右,而此前云南的总人口不超过200来万人。
     路南彝族土著撒尼人头领,落蒙部酋长后人,于洪武十五年(1382)率众归附明王朝,并被任命为明王朝路南州同知州(从五品),这是明王朝在路南任命的第一任土司官,其又于洪武十七年,洪武三十五年两次奉旨进京朝圣。这就是大明王朝路南历史上的第一任土司官,第一个由土著民族名字改成汉名,并被记载入史的路南圭山彝族撒尼人秦土司:秦晋。
     《土官底薄卷下》记载:秦晋本州岛罗罗人,洪武十五年归附,总兵官拟充本岛土官。十七年赴京朝觐,除本州岛同知,三十五年赴京朝贺。
     秦晋率众归附大明王朝,被任命为明王朝路南的第一任土司官,后又两次奉旨赴京,可见明王朝对他的重视。他任路南州同知州后,其所驻制所没有迁回路南县城,还是设在圭山上,现在看到的州(县)志里记载的圭山“寺”,就是当时秦晋及其后人治理路南州的知州衙府,也叫“秦土司府”。这座“秦土司府”,从元至元三年(1266)开始,就一直高高的耸立在圭山上,俯瞰、管理路南全州。成化十三年(1477),明政府在路南圭山对秦家动用武力,改土归流成功,秦氏家族在座“秦土司府”共统治了路南州二百余年,又从成化十三年(1477)一直到大清康熙四年(1665),秦家后人诸生秦祖根率众起义,兵败遁亡,秦氏家族被流放为止,秦氏家族在圭山上,前后共统治路南州、圭山彝族四百余年。所以,圭山,从来就只能是路南彝族撒尼人心目中的圣山“圭山”,而不是藏头露尾,躲躲闪闪的王八“龟山”。 

二  变味的称呼   龟镜寺

     明初汉族民众的大量涌入,给路南贫瘠的红土地带来了勃勃生机,在土司官秦晋的带领下,路南土著民族和从内地迁移来的汉族人民,相处融洽。他们互相学习,相互吸收各自先进的文化,共同进步,从而使路南的土著民族,从最原始的猎耕奴隶社会,一大步就直接跃进了当时高度文明的农耕社会。这才会有后来的“据布政司咨称:秦福次女元真无过性纯识字,夷民信服。该袭。天顺六年十一月奉圣旨是,钦此。《土官底薄卷下》
     同时,内地的宗教信仰,儒家文化,也随着“调北填南”政策的步伐,相继传到了路南,在路南境内,在整个大明王朝,儒、释、道三教的宫、观、庙、宇、祠、庵等大大小小建筑,先后建起了百座之多,《路南州志》(1712)明确记载的,有名有姓的大型庙宇宫观祠,就有36座。到民国六年(1917)《路南县志》记载,就有76座之多。
     在路南县城西南的竹山上,有天竺寺,竹林寺等大小寺庙庵十多座,在一些州(县)志里,都有这些寺庙相应的文字记载。可以说,当时的路南佛教名山,应该是竹山,而不是圭山。在老圭山上,秦家从1266年就一直经营到1665年,他们就从没相信过汉族及其他民族的宗教信仰,他们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建什么寺庙呢?圭山寺是什么?在这几本路南州(县)志里,只有短短九个字:龟镜寺在州东八十里。也就是说,“龟山,”“龟镜寺”的出现,是在圭山秦祖根率兵起义,兵败遁亡,秦家灭亡多年后,彝、汉关系趋向紧张,路南县及圭山地区的汉族等其他民族,给这座路南彝族撒尼人心目中的圣山,这个曾经的“土司衙府”取的一个比较蔑视、侮辱的名字。就像早期的“罗罗”,被有心人叫成后来的“猓猡”一样。
    《路南彝族自治县志》大事记记载:康熙四年(1665年),路南圭山秦祖根率路南州各族人民参加滇中、滇东、滇南大起义,反对大清王朝的统治,起义军攻占城池,直逼昆明,后遭到吴三桂的镇压。
     这是史书记载秦家最后一个有名有姓的人,秦祖根。起义军最后全军覆没,秦祖根遁亡,随后秦氏族人被官兵强制赶出圭山,强迫流放、被流放到百里之外,圈地监视居住。为了防止圭山撒尼人再度聚集起事,大清朝廷在圭山脚下成立了“督布府”在圭山顶上设置“督捕厅”,圭山周围设立哨所关卡,严密监视圭山,不得任何人自由上下,美其名曰:封山育林。从此以后,圭山成了空旷之地,成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冷径孤山。百年的秦氏土司衙府,在嗖嗖冷风中,渐渐破败,走向没落,经过漫长岁月的侵腐,变成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们见到过的残瓦断壁,草屋陋室。
     在之后的日子里,在大清政府监管松懈的时候,在圭山周围居住的彝族撒尼人,他们没有忘记圭山,没有忘记秦氏家族千年来的庇护,更没有忘记战死在外乡的亲人。于是,他们一个个,一群群,一村村,在威望地位比较高的老毕摩带领下,相约悄悄的爬上圭山,来到破败的秦土司府,摆上祭品,用他们自己传统的宗教仪式,做起了法事,庄严的念起了祭奠文,向圭山祭奠,拿出他们最好的牺牲品,向土司府祭献,向苍天祈求,祈求战死身亡在外的将士,魂归故里,魂归圭山,祈求秦土司,带着骁勇善将,骑飞马归来,祐护撒尼人。保佑活着的撒尼子孙,繁衍昌盛,快乐生活,后世源远流长。
     时间长了,政府的监管也慢慢的松懈了下来。因为圭山上有人在献祭,在破败的秦氏老宅做法事朝拜,这秦氏老宅,昔日雄伟的土司衙府,就成了这六部州(县)志里记录的“寺”了,还不怀好意的取其名曰:龟镜寺。
     慢慢的,上圭山祭奠的时间,也固定了下来,就是每年农历三月初三前后。于是,就有了县志:“每年农历三月初三前后甚热闹,泸、路、弥、陆等地的佛教徒,携带炊具,肉食,糖果上寺祭献。彝族青年男女身着盛装上山观花,谈情说爱的记载。为什么会只有泸、路、弥、陆的人来圭山祭奠呢?他们是什么样的人群?圭山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其实,当时这些泸、路、弥、陆上圭山祭献的人,压根就不是什么佛教徒,更不相信佛教,他们真实的身份是路南彝族撒尼人,是跟随秦祖根起事,战死在外乡的烈士撒尼人后裔。起义失败后,这些人家被清政府用各种方式打压,不得已,举家迁出了圭山,迁出了路南这块他们祖祖辈辈生活了千年的红土地,流落异乡。这些人,就是现在还在其他县生活居住的、不是路南人的路南彝族土著撒尼人,也是我们真正的路南彝族“撒吕”人。他们只能每年农历三月初三前后,不约而同的聚集在圭山,“携带炊具,肉食,糖果上寺祭献。彝族青年男女身着盛装上山观花,谈情说爱”了。
    所以,路南老圭山,是路南彝族撒尼人心目中的“圣山”。是路南历代秦土司统治路南全州,率领全州撒尼人南征北战的根据地,是路南土著彝族撒尼人顽强奋斗,不屈不挠精神的象征,圭山秦土司府及其遗址(圭山寺),更是路南彝族撒尼人精神不灭的永恒圣地。 

三  祭  圭  山 

郭伯尼罔古


策定布冒张,布郭守冒罗,布鲁罗仄尼,阿慈阿若家。

楠米阿播资,寨鲁资阿里,小圭山半坡,山旺衙门官,

山旺武将官,山旺秦老爷。

岛邦窝尼资,美女硕阿曼,腰带似蛇长。

他们是高官,他们是强将。

寨堡扎营盘,兵士正秣马,带足马饲料,整装待出发。

他带将出征,他带士出征。

白马配白鞍,黑马配黑鞍,花马配花鞍,灰马配灰鞍,

毡子垫马背,铁打骏马蹄,银制马嘴环,金制马笼头。

三百七十兵,三百七十马;

金竹扎轿子,轿子二十顶;轿夫三十人,他来坐轿子,

前呼又后拥,人群似云游。

鞍上插旗帜,轿上打阳伞。马队阵容整,马上人威凛。

岛邦窝尼资,查格硕阿曼,三百七十兵,三百七十骑,

他俩领队伍。

尼者比帕锚,文召文莱郭,糯日村邦帕,相日村罗肆,

日娓搓凯锚,五人五虎将,五将领五队。

口弦哔哔响,竹笛嘀嘀吹,二胡哦哦拉,三弦弹,

月琴铮铮拨。岛邦窝尼资,札格硕阿曼,统领兵马行,

行军走何方,行军向哪里?升郭布冒张,布郭布弁让,

布鲁罗仄锚,桥上将官行,桥上兵马行。

     这是路南石林撒尼人、毕摩后裔、现为云南民族大学民族文化学院汉语言文学教研室主任,副教授,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导师昂自明老师,在上世纪从路南民间彝族毕摩手里收集、整理出来的祭祀文,叫《郭伯尼罔古》,一共有三篇,另两篇叫《劳尼底古》和《矢简赦》。
     郭伯尼罔古,是彝语,翻译成汉语就是:行仪式,驱邪魔,祭圭山
     这只是这首祭词的前段节选,介绍了圭山一个彝名叫“山旺”的秦老爷,带着强将骑兵,威风凛凛的准备出征。在这支队伍里,领军的统领是一队夫妇,叫:岛邦窝尼资,美女硕阿曼(相传是今天石林县所各邑村人)。在这对夫妇手下,有五个头目,各带一队骑兵。他们是:尼者比帕锚尼者,今石林县宜政。比帕锚,人名,又叫:羌赛比。为山旺属下头目。最后战死路南城东),文召文莱郭文召,今石林县尾都渣。文莱郭,人名,为山旺属下头目),糯日村邦帕糯日村,今石林县糯衣。邦帕,人名,为山旺属下头目。相传是位摔跤手),相日村罗肆相日村,今石林县海邑。罗肆,人名,为山旺属下头目),日娓搓凯锚日娓,今石林县矣尾哨。搓凯锚,人名,为山旺属下头目)。
     中间这段很多,就不一一写出来了,大意就是,在秦老爷和这对夫妇统领的带领下,圭山彝族撒尼人大队人马,声势浩大的走下圭山,他们英勇善战的骑兵,势如破竹,一路征战,拿下了弥勒县,攻克了路南城,打进了泸西府,征服了陆良州,踏平了宜良坝,战胜了澄江府,剑指大昆明。最后:“将官频繁战,头颅被砍掉,断头尚抽烟,烟夺—  烟夺—  烟夺—!全军覆没,战死异乡。
     结尾是这样写的:

勒普毕绕啊,勺邪名称繁,名繁难点尽,未点都亦含。

供献之牺牲,供献之食物,献给所有勺,未至者无份,

未至者无飨。点不尽皆闻,献不全皆受,无一勺邪遗。

寨黑资鲁伯,资鲁伯之巅,那是官站处,那是将站处。

尼舒乃资资,乃资尼舒弱,弱米郭伯锚。

郭伯锚之巅,肆津伯垭口,那是官站处,那是将立处。

东边之大山,好扎官兵营;北边之大山,好扎将兵营。

“圭山山顶上,适宜府官居,适宜武将居,适宜兵操练。

山旺资莫帕,岛邦窝尼资,小圭山山腰,扎营设寨堡。

三百七十兵,三百七十骑,一兵莫掉队,一骑莫走岔,

全部归营寨!

官生纳提米,将生当莱弗,官返出生地,将返出生地!”

整首祭文,读起来很雄壮,亦更悲凉。使我想起了两千多年的《易水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尤其读到祭文的最后一段,耳边仿佛听到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用他们自己的语言,向天空无力的呐喊:回来吧!你们的将官在这里,回来吧!你们的营盘在这里。这是你们的出生地,这是生你养你的地方。声音刺透人心,让人潸然泪下。
     在史书上,路南彝族撒尼人的战争,鲜有记载。这篇祭文,是目前唯一一篇完整的记录了路南彝族撒尼人勇士,在圭山秦老爷山旺的带领下,率兵下山征战的一场战事,整篇祭文恢弘磅礴,声势浩大。有人物,有地名,有出征军队的数字,只是,没有时间记录。昂自明老师注译这是记载发生在明朝初期秦晋带领下的一个战事,我不这样认为。
     明洪武十五年(1382),征南将军傅友德,永昌候蓝玉,西平候沐英率军在昆明晋宁一带大败元朝云南梁王,兵锋所到之处,众彝归附。路南彝族撒尼人头领秦晋,在大势所趋之下,率众归附了明王朝,同年,秦晋被任命为明王朝路南州同知州。其大受明王朝器重,二十年内先后两次奉旨进京参事,他怎么会率兵举事呢?更不会为了一个即将倾覆的元蒙朝廷,置自己族人性命而不顾,率众下山,大动兵戈。
     在秦晋后,历任路南土司官是他的世袭子孙,顺序是:秦禄,秦福,秦元真。这几任秦土司历史上都没有和明朝廷发动战争的记载,也都获得了明朝廷低、高层政权的信任,奉旨世袭土司官的。只有秦元真之妹庆姐,因性格、行事等各方面的因素,在成化十三年(1477),秦元真病逝后,朝廷不允许她世袭土司官,她不服强行上任执事,最后被朝廷派兵围剿,在圭山兵败遭剥皮示众。纵观整个大明朝代,路南圭山秦家,就没有发生过一起大规模的下山出征的战事。
     所以,这首祭文记载的战事,只有和康熙四年(1665),路南圭山秦祖根率众参加滇中、滇东、滇南大起义相对应,也就是说,这是记录圭山秦祖根起义的战事。山旺秦老爷,就是山旺秦祖根。历史记载,秦祖根率兵起义,起义军攻城略地,直逼昆明,后遭到吴三桂残酷镇压。
     《庭闻录》(清):三月,迤东土酋宁州禄昌贤、新兴王耀祖、嶍峨禄益、王杨祖、王弄山、王朔、蒙自李日新、李世璠、李世屏、八寨李成林纠合纳楼、普率、教化张长寿、枯木龙元庆、倘甸叶向阳、叶正昌、石屏龙韬、龙飞扬、元江那烈、路南秦祖根、陆凉资洪、弥勒昂祖、维摩沈兆麟及王承祖、王义、王先任、王先伦等,因三桂征水西未返,乘机欲由澄江、广西诸路袭云南。先分兵掠地,禄昌贤陷宁州,执知州曹某,犯昆阳、晋宁、三泊,王朔、李世屏、普率、李成林、张长寿犯临安,秦祖根拥开国公赵印选,弥勒龙韬、龙飞扬犯石屏,李世璠犯蒙自,执知县潘训,禄益、王扬祖陷嶍峨,与举人董奇馨、杨缃暗通,执知县孙衍庆。禄昌贤复遣夷日犯河西,于城外呼举人苏若颋、诸生苏若某为内应,守备严有义、知县胡时翱擒靳若颋等,余酋分犯广西维摩等处,滇城震动。总督卞三元、巡抚袁懋功、提督张国柱发兵分讨,复嶍峨,禄益等遁走,擒奇馨及其父。三桂亦自水西遣赵得胜援石屏、王辅臣援弥勒,生擒赵印选。
     可惜,我找了很多资料,都没有路南秦祖根本人兵败后的记录,就只有拿“遁亡”两个字来描述秦祖根最后的下落了。一些史志记载他亲率部下,一马当先,最后战死沙场,尸骨无存。一些又传说他兵败后,带领残部退回圭山,朝廷封山后,他在山上坚持了一年多,才粮尽人亡。更有神话说他兵败后,他带着心爱的女人,领着余部,消失在世人眼中,自由生活于方外仙都。
     什么时候才开始祭圭山呢?经过史志零星记载,还有这些事件发生的时间来推断,路南彝族撒尼人祭圭山,应该是在秦祖根兵败遁亡十几年后,在大清康熙年到清中期乾隆盛世时期,朝廷监管圭山松懈的时候,开始祭奠的。
     朝廷监管圭山松懈了,某一时日,一群路南彝族撒尼人,在德高望重的老毕摩带领下,来到圭山,聚集在破败不堪,昔日雄伟的秦氏土司府里。整个仪式没有音乐,没有锣鼓,没有悲鸣,只有一群衣服褴褛、神色凄凉的人,静悄悄地,跟在老毕摩身后,在老毕摩庄严肃穆的主持下,用他们自己古老原始的宗教仪式,摆上牺牲品,听着老毕摩抑扬顿挫的念亲手写成,饱含泪水的“祭奠文”,祭献圭山,他们希望通过这个古老传统的宗教仪式,来呼唤战死异乡的祖灵,召回迷途难返的亡魂和安抚苦难生活在当下的族人。
     路南彝族撒尼人的“祭密枝”,就是这个时候“祭圭山”的延续和传承。他们是先有整个族人参与的“祭圭山”,后有各个村寨各自举行的“祭密枝”,才有延续到现在,神秘感爆棚,遮遮掩掩的,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密枝节”。
     路南彝族撒尼人失去了他们的靠山和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圭山秦氏家族。在以后的日子里,在历代政权的严酷打压下,在外族的欺辱嘲弄中,他们终于低下了高昂了千年的头颅,留出了屈辱的眼泪,成为地位低下的奴隶顺民,忍辱负重的辛苦耕耘着、守护着祖辈留下来的这片红色土地,绿荫森林。但是,在内心深处,他们不忘祖先,牢记英灵,秘密结社,用“祭圭山”“祭密枝”的特殊方式,将祖上顽强拼搏,对抗斗争的奋勇精神,传承并延续了下来。
     在一篇名叫《蚩岛》的祭祀文里,这样记载:
打铜不为别,打铜做马镫,昆明出铜地,尼普劳迟着,

彝乡阿着底。

大雁不长尾,伸脚充尾巴,圭山一脉山,圭山硕阿布。

苦荞籽无棱,甜荞三角棱,竹山一脉山,竹山硕依鲁。

山旺秦土司,布鲁郭尼帕,郭改资小龙,山诗夏达堵,

尼者羌腮比,者鲁阿占帕,阿占格斯帕,普沙沙妮玛,

你们变普神,你们变奴神,你们是伙子,你们是姑娘。

八方密枝神,齐会天授村。

天时至今日,神奴这一村,吉祥这一村,海宜全村子,

欲伺善恩普,欲伺善恩奴,欲伺善恩晒,欲伺善恩勒。

海宜地四角,四角地八方,八方一塘水。无瓢来舀水,

手掬漏下地,海宜依堵玛,依堵玛,格普帕,

成为普圣水。日额日冒岛,日额日塞木,额勒日,

沙妮玛,成为奴圣水。

天时至今日,木子毕尼帕,能诵经降鹰;高布策绕毕,

毕煮阿格西,圣传毕摩我,要给你献祭,要给你献酒,

要给你献粮,要给你献茶。

     这篇祭祀文是路南圭山海宜村在“祭密枝”的当天早上,即将出发时,毕摩率众念的祭祀文。翻译过来就是“启步”“要开始了”的意思。在这篇祭祀文里,秦土司和他的两个夫妇统领及五个骑兵将军头目,都纷纷变成各路密枝神,在用他们各自的方式,祐护着这些村民:净莫献普后,海宜村社民,老幼久健康,粮畜皆丰盛。
     在秦祖根率众起义兵败,秦氏家族消亡以后的这三百多年来,路南彝族撒尼人从祖上勇猛刚强的战斗民族,慢慢蜕变成了卑躬屈膝,满腹泪水,被人无尽欺凌的悲伤苦难民族。苦了,他们只能对着儿孙,脚踏土地,轻声低呤,累了,三、五个聚集一起,用简单的节奏,慢跳浅唱。慢慢的,一不留神,就创作出了一部伟大的艺术作品,路南彝族撒尼人叙事长诗《阿诗玛》,并在撒尼人村寨里,口口相传,直至流传到天亮。在解放后成立路南彝族自治县的六十多年里,他们一个个又都高傲的抬起了头,面向全中国,面向全世界,用他们特有的方式,向世人告知:他们是英雄“阿黑”的后裔,他们的女儿,都是美丽善良、勤劳勇敢的“阿诗玛”。他们又都挺起了腰杆,快乐、幸福的生活在这片红土地上。
     无论是一开始的“祭圭山”,到后来的“祭密枝”以及《阿诗玛》叙事长诗的出现,他们都有一个抹不去,毁不掉的共同主题,就是:祭奠祖灵,呼唤英雄,祐护子孙。
     受不了当朝政府打压和外族欺辱嘲弄的一些撒尼人家,他们只有收拾行装,远徙他乡,离开路南,《逃到楠密去》,去找寻属于他们的“阿着底”,希望在《竹叶长青》的环境中,幸福美满的生活。今天,散落在外地的撒尼人,都会骄傲的说:我们的“阿着底”在路南石林,路南老圭山是我们的根,我们自古都是圭山撒尼人。每年的三月三前后,他们都会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的聚集在圭山,身着盛装,祭奠祖灵,告慰乡亲,自由自在的谈情说爱。
     祭奠祖灵呼唤英雄,祐护子孙,是历代路南彝族撒尼人三月三“祭圭山”的呐喊,是《阿诗玛》母亲含着泪眼面对膝前子孙的低呤浅唱。更是撒尼男人在密枝林里英雄精神的发泄和传承。这就是路南石林的圭山精神,更是路南彝族撒尼人不忘初心,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这隐藏了三个多世纪的秘密,难道不值得我们去致敬,去发掘,去瞻仰,去告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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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  洪 斌

2017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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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林是阿诗玛的故乡,是路南圭山彝族撒尼英雄阿黑哥的出生地。
    想当年,阿黑开弓箭啸,于是,山拦山让路,树挡树开道,某家看箭,鬼哭狼嚎。
    看现在,开弓射箭,只是我们石林人一个遥远的神话,众多传说故事中的美好记忆而已。
    一个以猎耕民族开基,.占山狩猎创世的民族,难道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忘记了曾经陪伴祖先们上千年的武器和他们视为生命中的挚友?
    难道我们这些后辈,就轻易的容忍外人拿着弓箭,在祖先们曾骄傲生活的地盘上,横行,显耀?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放眼看,石林,遍地都是阿诗玛,更喜见,路南,个个都叫阿黑哥。
    本人喜欢传统弓箭,寻志同道合的朋友。
    欢迎石林喜欢玩传统弓箭的朋友,彝族老表,撒尼兄弟致电交流,互相学习弓箭知识。
    联系电话,微信号:13888751290。联系人,杨洪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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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圭山”?还是“龟山”???
路南彝族撒尼人称这山叫“构波玛”,意为“大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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